*勿上升真人
文/小松踩奶
part1
舟车劳顿,今日入夜,一日的疲倦却烟消云散。月光透过窗外的树木在墙面上投下斑斑驳驳的影子,青年旅社的床板又潮又硬,风扇上结了一层厚厚的油灰,看得我一阵反胃。门外传来江面夜航船的汽笛声,闷顿而洪亮。
我起身套上外套,抓起相机出了门。
胶片没剩多少了,还要留够去青海的拍摄底片。这一路的目的地,是青海一座名不见经传的小寺庙,师傅说,那里有一尊千手观音。
我对千手观音没有什么太深刻的印象,唯一模糊的记忆还是某一年春晚里那个聋哑人舞团的表演。
夜色里尽是上个世纪末重庆破败的大楼,潮湿的空气里,翻滚着柴油发动机刺鼻的气味。
嘉陵江两岸的芦苇齐腰长,我拨开杂乱的芦苇丛,朝江岸走去。
月光在江面上游离荡漾,银亮的鳞片随江水浮浮沉沉。
江堤的长椅上坐了个男人。
夜幕披在他宽阔的后背上,弯曲的脊背上凸起一节一节的骨骼,巨大的孤独。
我下意识地举起相机,按下快门。
“咔嚓”,闪光灯亮起的那一瞬间,他转过头来。“呼”,一口气吐出,烟圈上升,他的面容笼罩在烟雾之中,我看到了他的眼睛。
那是一双很好看的眼睛,漆黑的瞳仁在夜色里格外深沉,像山城一年四季都化不开的浓雾。那是一双可以将一起吸引进去的眼睛,我静静的站在那里长久地注视着,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。
“不好意思,如果你介意的话,我可以把底片给你的。”
他笑着摇了摇头,“不了,你留着吧。”
“谢谢。”我小声地道谢,朝他走过去,坐到了长椅的另一头。
“来旅行?”他先开口打破了沉默。
“嗯,可以这么说,主要是跟着师傅来学习摄影的。”我调试了几下相机,将相机递了过去。
“其实这一路上我拍了很多照片,但只有刚才那一张我还算满意。”
“我的荣幸。”那人谦虚的笑笑,目光出神地凝视着江面。
“所以,你应该不是来赏景的,你在等人?”深夜独坐江边的男人引起了我巨大的好奇心,不知为何,我总觉着他有着不同常人的故事。
“是”,他吸了口烟,朝我点了点头,“准确的说,我等了那个人二十年,我想,我可能不会再等到他回来了。”
他苦涩的笑容在转头那一刻消失,我一时语塞,不知该如何安慰他。
浓烈的烟草气息伴随着江风扑面而来,我被呛得轻咳了两声。
“抱歉。”他抬手向我表示歉意,将烟头在长椅的一侧碾灭。
火星噗啦闪了闪,在黑夜里微弱地挣扎了几下,随即消亡。
“如果你想找那个人的话,或许我可以帮你。”
我看着他的侧脸,男人的轮廓很硬朗,像山城里黑黝黝的山峰,刀削一般的锋利。
“下一站我们打算去青海,在全国很多地方都会待上一阵子,或许,我可以帮你找到那个人。”
“谢谢。”男人唇角向上弯了弯,勾出很好看的弧度。
这很难不让人注意,我自认阅人无数,却从未见过一个人的笑容如此温暖而忧伤。很矛盾的事情,在他身上却成立。
他从胸前口袋里掏出一个皮质钱包,打开,里面夹着一张照片,黑白的色调,照片的边缘已经有些泛黄,照片里是一个很可爱的男孩,笑得眉眼弯弯。照片不算清晰,但男孩的笑容却极有感染力,一双明亮的眼睛在老旧的相片里熠熠生辉。
我很难用语言描绘我所感受到的惊艳。
比六七十年代黑白电影里的摩登女郎还要靓上三分。
我一时看呆了,他轻叹了一口气,叹息声被汽笛声淹没,消散在晚风中。
我举起相机将照片拍了下来。
“他,是你的朋友吗?”
船上的灯火倏地亮了起来,朝芦苇荡扫了一圈,苍茫原野上尽是枯黄的芦苇,在风中哗啦啦的细碎地响。
“不”,他紧紧盯着那张照片,脸上浮现出动容的神色。
“他,是我的爱人。”
我并没有感到特别的惊讶,也许在他说出口之前,我就已经大概猜到了他们之间的关系。
他沉默了一会儿,将照片收了起来。
“明天傍晚来这儿吧,江边落日很美,或许你会拍到你想要的照片。”
“所以,方便和我讲讲你的故事吗?”
他缓缓坐下,双手撑在腿上。月光下,我看到一滴眼泪从他的眼角流淌而下。
part2
1967年冬,天寒地冻,滴水成冰。
学校离村庄有十几里远,刘耀文和一众青年学生,在雪地里一脚深一脚浅地赶路。
不远处传来马蹄轻踏的声音,刘耀文回头,一匹枣红的马拉着一辆乌篷车,车上绑了两个大箱子,正飞快的向他们驶来。
车厢里传出一阵歌声。
“我从山中来,带着兰花草。”
“种在小园中,希望花开早。”
............
声音清越,歌声缓慢而悠扬,在寂静的天地间飘荡。
学校的老师教过,他记得,是胡适的白话新诗。
像魂被勾去了一般,刘耀文定定地站住,看着马车由远及近,他迫切地想要知道声音的主人是谁。
蓦然,一只白皙如玉的手将布帘掀开,在擦身而过的一瞬间,刘耀文看到了那人的模样,两人在那一刻匆匆对视。
雪地上空落了一行马蹄印和车轮印,随着道路无尽地延伸。
缘分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。
再次见到那人是在大年初一,那人在村口的大路上,和一群孩子堆雪人,脸冻得红扑扑的,笑得放肆而欢乐,像那群涉世未深的孩子一样。
“他叫什么?”刘耀文指了指,问了问同行的人。
“哦,你说宋亚轩啊,不久前来的,好像是个写书的。“
“那干嘛要来咱们这个穷乡僻壤?”
“嘘,小点声。”同行的人把刘耀文朝自己这边拽了拽。
“听说他爹妈犯了点事,让军队抓起来了。”
就在这时,宋亚轩回过头来,和刘耀文对上了眼睛,朝他友好地笑笑。
“咔嚓。”像因天气回暖而开裂的冰面,心头的冰因悸动而开裂融化。刘耀文不自然地移开了目光,拉着友人快步离开了这里。
“宋亚轩,宋亚轩,很好听的名字。”刘耀文想着,嘴角不自觉地上扬。
part3
宋亚轩的到来给这个与世隔绝的小山村掀起了波澜。
孩子们都喜欢和他玩,因为只有宋亚轩会给他们讲新奇有趣的故事,会唱除了山歌以外的歌曲,会分给他们镇上才能买到的水果硬糖。
刘耀文习惯从宋亚轩家门前经过,帮宋亚轩带回镇上买的报纸。
雨季未到的时候,那人总会坐在院前,接过他手上的报纸,朝他致以感谢的微笑。宋亚轩侧脸细腻的绒毛在阳光下清晰可见,长长的睫毛在眼下透出一小片扇形的阴影,乖巧可爱。刘耀文耳根通红,不好意思的摸摸后脑勺,转身快步离开。
他们长久地保持这种奇妙的默契。
或许是因为暴风雨前总是宁静的,以至于当变故到来的时候,暴风雨中心的人,无论如何,也没有办法做出什么有效的反抗。
赵姨家的屋子在那天下午突然起火,门被锁了,狗娃儿关在里面出不来,没人能把门窗撬开。赵姨跪在地上痛哭流涕,拜天拜地拜鬼神。大火烧的好旺,村民一担一担挑水来,丝毫压不住凶猛的火舌。
“或许,我可以试试把门锁打开。”宋亚轩从人群里站了出来。
他从栅栏上取下了一圈铁丝,伸进锁孔里转啊转,一院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。
“咔哒。”清脆的一声,门锁掉在地上。宋亚轩冲进门,把坐在地上大哭的狗娃儿抱了出来。
可是迎接他的,不是感谢,也不是夸奖。人们的目光带着强烈的鄙夷、嫌弃、厌恶。人群中传出“啧啧”声,宋亚轩呆住了,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。
衣服被浓烟熏上了一层灰,赵姨“哼”了一声,从他怀里把狗娃儿抢了过来。
他听到了人们的指指点点,赵姨朝几个村妇挤眉弄眼.
为什么,会变成这个样子。
宋亚轩没再说话,飞也似地逃离了这里。
“还说是个文化人呢,不还会干些小偷小摸的事儿?怪不得爹娘都被抓进去。爹娘都这样,能养出个什么好儿子!”
“就是说啊,我家前几天还少了一对耳环,指不定啊,就是让他偷去的。”
“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,再说了,看他那副男生女相的样子,别说偷东西了,偷男人的事说不定也干过,真下贱。”
不是,不是这样的。
刘耀文站在一旁,想反驳却不知从何开口。
人只会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,人心的成见是一座不可逾越的大山,他们看不到他的好,又或者,他们根本不在意他的好。
实在难以入耳,那些极尽贬低、下流的话从这群人的嘴里吐出来,变成一把把淬着毒的尖刀,直插心脏。
你永远没办法想象人心有多么险恶。
第二天,几乎全村人,都不约而同的换上了一把新锁。
从那以后,刘耀文便很少看到宋亚轩了。在那个大火燃烧的下午,将人们对他的信任烧成了灰烬,也烧掉了宋亚轩的笑容。
刘耀文站在桥上,看那人坐在窗台上百无聊赖地吹蒲公英,两条腿在空中晃呀晃。一朵,两朵,绒白的小伞在风中自由自在的飞呀飞,很快便消失不见。
宋亚轩抬头看见他,慌乱的从窗上跳下来,转身进了屋。
“哎,我......”什么也没来得及说。
大概,他以为自己和那群人是一样的吧。
刘耀文叹了口气,将新出版的报纸放在了宋亚轩坐过的窗台上。
part4
民兵队进入村子是在一个普通的傍晚。
村里的炊烟刚刚升起,柴米油盐的味道在整个村庄上空飘荡。
高帮皮靴踏在地上,发出“跨跨”的声音。
全村人被召集到村长家的大院里。
队长的手上捏了张信纸。
“这篇文章,是从你们村子里寄来的。”
队长慢悠悠地踱了几步,突然猛地一拍桌子。
“你们这是在包庇一个政治犯,你们这就是在闹反动。”
“嘣嘣”桌子闷闷的响,“没有承认的,那就把所有人都带走,总有办法撬开你们的嘴。”
“是他,”赵姨手指颤抖地指向角落里的宋亚轩,“村里没有几个识字的,更别说写文章了,就他,还是个写书的。他爹娘就不是什么正经人物,他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人。”
“不是他,他不会做这种......”娘扑过来狠命把刘耀文拽过来,捂住了他的嘴。
“怎么不是他。”
“是啊是啊,我看他家夜里总亮着灯,大晚上不睡觉,你说能干嘛!”
人群一阵骚动,嚷嚷着帮腔,没有人相信宋亚轩,或者说,除了宋亚轩,他们不愿意让自己的家人来做这个替罪羊。
宋亚轩被几个民兵押着走出了大院,刘耀文在两人擦肩而过的一瞬间,扯住了宋亚轩的衣服下摆。
“谢谢。”宋亚轩抿了抿唇,朝刘耀文浅浅的笑了笑。
那群人如一帮强盗,将宋亚轩的家翻了个底朝天。
他们撬开了那两只大箱子。
宋亚轩发了疯一般扑上去咬那个队长的手臂,被长枪挑落在地面上,便不再动弹了。
两只箱子,一只里面装满了各种各样的书,另一只里面装了几件洗的发黄的旧军装,两只玉手镯,还有,一把手枪。
“都带走。”
宋亚轩被人从地上架了起来,双眼空洞而无神。
他的眼里没有光了。
民兵队自然也没有放过村里的其他人,不少人被抓起来带走,被迫接受劳动改造。
刘耀文在旧历新年年底参了军,离开了这座被黑暗笼罩的小山村,也是去找一个故人,一个他想保护好的故人。
part5
就这样过了很久很久,久到几乎所有人都要将宋亚轩忘记了的时候,刘耀文又重新见到了他。
整风军队扫到一处窑子,赤条条的白花花的男女从里面尖叫着冲出来,被军队拦下,耷拉着脑袋,努力遮挡着自己裸露的身体,在院子里蹲成长长的一列。
刘耀文负责检查现场。
宋亚轩就是在那个不合适的时间出现在不合适的地点。
外头的太阳又毒又辣的晒着,刘耀文却感觉仿佛身坠冰窟,寒气从四肢百骸向心口钻。
那人小小地缩成一团靠在墙角,月白的薄衫破了几道长长的口子。眼睛被纱布蒙着,纱布上是干涸的暗红色与新鲜血液交织的颜色,滚烫的红。
刘耀文不敢开口说话,他不知自己为何如此确定那人就是宋亚轩。
他缓慢的向前迈了几步,轻轻拉住那人的手。
宋亚轩下意识地抖了一下,把手抽了回去,接着又讨好似的摸索着拉住刘耀文的袖子。
“可以轻一点吗,我会乖乖的。”
刘耀文心钝痛的厉害,仿佛用刀片一刀一刀的在他的心上划出一道一道的口子一般。
他轻轻地,轻轻地抱住颤抖的人儿,他害怕自己一用力,那人便会消失不见。
“阿轩,别怕,我来带你回家。”
这些年宋亚轩瘦了太多,劳动改造废了他一条腿,走起路来一跛一跛的。
刘耀文把他背到背上,四十多里的山路在月光下亮堂堂的。
背上的人轻的像能飘起来一样,突出的肋骨硌着刘耀文的后背,一根一根。
背上的人儿实在太累了,靠在刘耀文的身上睡得稀里糊涂。
“耀文,刘耀文。”宋亚轩小声地呢喃道。
像在梦呓,却又无比清醒。
“哎,我在。”
一场漫长的噩梦,他被人任意践踏,他满身血污,没有人愿意来救救他。
泪珠从他的眼角滑下,”吧嗒“,掉到地上。
“刘耀文,我爸妈没了。”
“耀文,我好痛啊,他们把我弄得好痛。”
“阿文,只有你对我最好了。”
“明明错的不是我,为什么要这么对我。”
宋亚轩温热的嘴唇贴在刘耀文的脖颈处。
刘耀文用力的点头。
“我知道,我知道,我的阿轩明明是最乖,最善良的小孩,你从来都没有错。”
刘耀文再也说不下去。
宋亚轩多好呀,可惜除了他,没有人愿意相信他。
他们在朦胧的月光下亲吻,他们希望彼此一生不再痛苦和悲伤。
part6
时隔三年,宋亚轩又回到了这座村子。
嘉陵江的水滚滚向前奔涌,他们坐在江边,彼此依偎。
他跑到前面,对着江水大声的唱那首他们初见时的歌:
我从山中来,带着兰花草。
种在小园中,希望花开早。
一日看三回,看得花时过。
兰花却依然,苞也无一个。
眼见秋天到,移兰入暖房。
朝朝频顾惜,夜夜不能忘。
但愿花开早,能将宿愿偿。
满庭花簇簇,开得许多香。
还没唱完,宋亚轩却突然停住了,茫然的转身,慌慌张张的伸手摸索。
“阿文,你在听吗?”
“在呢在呢,”刘耀文的手绕过宋亚轩的胳膊,与他十指相扣。
“放心,一直都在看着你呢。”
他们在闹市上光明正大的牵手,在无人的角落长久的亲吻拥抱。
他们像一对普通的恋人。
那是他们一起度过的第一个新年。
刘耀文问宋亚轩,你有什么新年愿望。
门外的鞭炮噼里啪啦地响,热热闹闹。
宋亚轩展开双臂环住那人的腰,”我想一辈子和你在一起,平平安安的过一辈子。“
是啊,如果一生都能这样平凡而快乐,那该有多好。
可造化弄人,事实往往不如人愿。
民兵退出山城的时候人人都在欢呼。
长久遭受精神,肉体折磨的人们愤怒的将烂菜叶丢到那群人身上。
可这并不足以平息他们的怒火。
“就是这个丧门星,把那群人引到这里来的。”
不知为何,手无寸铁的,无辜的宋亚轩成了众矢之的。
带着怒火的人们冲进他的家里,将疲惫的宋亚轩拖出来,扇他耳光,踢他小腹,揪他头发。
宋亚轩满嘴鲜血,倒在地上看着那群疯狂的人们狰狞的笑。
“你们会遭报应的。“宋亚轩狠狠咬着牙齿,朝那群人吼道。
“把他扒光,吊那棵树上。”
宋亚轩挣扎,他们捆紧他的手腕,把他拖到村口的大槐树下。
“求求你们了,放过他,他没有错。”
刘耀文冲进人群,抱住遍体鳞伤的宋亚轩。
“为什么什么错都要怪他,他明明没有错。”刘耀文吼到声嘶力竭。
“你就是被这个小狐狸精勾走魂儿了,看我今天怎么治他。”
刘耀文被十几个人生生架到一边。
没有人能来阻止。
“把他的脸划花,看他以后怎么勾引男人,犯贱!“
“求求你们了,放过他吧,有什么冲我来。”刘耀文拼命想要挣脱。
“求求你们了,放了他吧。”
“我求求你们了,他没有错的,真的,求求你们了。”
刘耀文跪在地上,向他们扑通扑通地磕头,不停地,不停地恳求着每一个人。
“啊......”他听到宋亚轩痛苦的叫声。
从嘴角到耳根,好长的口子。
血滴滴答答的顺着脸颊,顺着刀刃,一滴一滴,落到地面上。
刘耀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。
他发了疯地咬着周围人的手,脖颈后被重重一击,眼前一黑,便彻底失去了意识。
那天夜里,下了好大一场雪。
纯白的雪将一切黑暗遮盖了起来。
宋亚轩在那个雪夜里人间蒸发,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。
他们在山城的大雪里相遇,在大雪里分别,从此,便断了音讯。
part7
故事听完了,我良久不语,待我从故事里抽离出来,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面面。
“他什么也没给我留下,只有一张照片,压在他的台灯下。”
“不过还好,我总算还有个念想。”
男人小心的把钱包收到胸前口袋里,那里离他的心脏最近,他想让他的爱人听到他的心跳声。
他站起身来,离开了江堤,一步一步,他走得缓慢而沉重,就像重庆的大山都压在他的肩膀上。
我注视着他的背影,直至他在黑夜里消失不见。
第二天傍晚,我如约抵达江边。
我想,刘耀文也许说的没错。
大片瑰丽的紫粉色云霞顺着天际无限蔓延,金红色的落日极尽温柔的温暖着大地上的每一个生灵,无论谁站在这里,想必都会被如此震撼而壮阔的美而洗礼。
长椅上用鹅卵石压了一张纸,笔力遒劲,力透纸背。
那纸上写到:”我十六岁以前不曾爱过一个人,十六岁以后,不曾像爱那个人一样再爱过其他人。我宁愿,他只是我的黄粱一梦。如果我有罪,请惩罚我一个人,我愿承受一辈子的苦难,换所爱之人后半生幸福安康。“
不知怎的,我感到一股鼻酸的冲动,在这广阔的天地间,竟容不下一对恋人,只是相爱,又有何罪过。
江风永不停歇的呼呼地奔跑向前,穿越重庆的万水千山,摩天高楼,森林原野。
在风中,我似乎看到年轻的宋亚轩倚靠在他的爱人刘耀文的肩膀上,坐在长椅上浅吟低唱:
我从山中来,
带着兰花草。
种在小园中,
希望花开早。
一日看三回,
看得花时过。
兰花却依然,
苞也无一个。
............
远方的行路人,如果你看到一个有着长长裂口的男人,请你不要害怕。拜托你转告他,在山城重庆,有一个始终爱他的男人,在等他回家。
番外
佛曰:人生有八苦:生,老,病,死,爱别离,怨长久,求不得,放不下。
最终,我到达了此行的目的地:青海的一座小寺庙。
“铛——铛”,钟声洪亮悠远,我不自觉的虔诚的双手合十。
我看到了寺庙主店内的那尊千手观音,通体金黄,神态安详地望着我们,似乎真的能够普度众生。
出了庙门,我才留意到门外长着一棵碗口粗的菩提树。
干枯遒劲,枝干盘旋。师傅摇了摇头,说这棵树活不了多久了。
可我明明看到,在无数干枯的交叉的枝干间,冒出了几片小小的新芽,浅浅的,慢慢的生长着。
END.